李昌平：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土地法制研究院云山杰出学者、中国乡建院院长

无论是振兴乡村(扩大内需)，还是乡村振兴(乡风文明、生活宽裕、生态宜居、治理有效)，都必须让九亿农民及农民工家庭有钱，有很多钱。农民及农民工家庭没有钱，振兴乡村和乡村振兴都是万万不能的，也不能称为乡村振兴或振兴乡村。

九亿农民及农民工家庭有钱、有很多钱，是什么含义？

第一，收入必须持续快速增长；

第二，死资产、资源等必须能够便利的变活钱、活资本；

第三，能便利使用未来的钱。

上述第一条，收入持续快速增长，可能吗？

农民家庭收入由五个方面构成，我们来具体分析一下：

1，生产性收入。在农产品供求平衡之后，增产就可能减收。如果农民组织化水平没有极大提升，没有集体经济主导地位的保证，没有统分结合双层经营体制的巩固和完善，农民的生产性收入是不可能持续增长的，甚至是下降的。

2，劳务性收入。此项收入是农民家庭收入的最主要来源。现在，农村新增劳动力越来越少了，但工资并无明显增长，所以，过去三十年增长最快的劳务性收入现在出现了增长“拐点”，增速回落。如果说劳务性收入一定要增长的话，除非有强大的劳工组织代表农民工和资方谈判。

3，经营性收入。此项收入，从九十年代开始，随着乡镇企业改制和多项专营制度的重新建立，就已经被非农民化。在乡村振兴背景下，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可增加农民经营性收入，但只有极少的村庄才有获得此项收入的可能性，且是农民能组织起来、自主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才有可能获得此项收入的大幅增长。

4，财产性收入。此项收入有巨大增长空间，我国农民的农地价格和日本农民的农地价格相比，有10－15倍的升值空间。另外，土地种庄稼的收入仅仅是“种房子”收益的千分之几，如果集体建设用地直接入市，农民集体也可以自主“种房子”，财产性收入增长会更具想象空间。可以肯定，财产性收入增长，应该是未来中国农民收入增长的主要来源。如何帮助农民实现财产性收入增长呢？中央虽然已经出台了一系列的支持政策，但操作层面还没有破题。根本的瓶颈是农民组织无效，支持农民财产权充分实现的金融无效。

5，政策性收入。中央财政支持三农的资金高达3万亿元以上，且每年以两位数增长。应该说，这个是挺给力的增长。但非常可惜，财政巨额资金，并没有有效的转化为农民的可支配收入的途径和方法，绝大部分财政资金都变成了农村“新的存量”——变成了“死东西”，例如：闲置的沼气系统、闲置的污水处理系统、闲置的房屋、闲置水利设施、闲置的新农村示范村、闲置的厂房或产业园区。有的变成了“形象工程”的维护费。更有甚者，少数人以假合作社、假项目把财政资金盗走了。这恰好说明，政策性资金如何转化为农民收入，是大有文章可做的！但是，如果农民组织无效、农民合作金融无效、农村产权无效，这篇大文章也是没法做的。

农民家庭的五大收入，生产性收入增长，要靠组织有效；劳务性收入增长，要靠组织有效；经营性收入增长，也要靠组织有效；财产性收入增长，必须突破组织无效、金融无效的双重瓶颈；政策性收入增长，必须依靠农民组织有效、合作金融有效、产权有效才能实现。

上述第二条，“死资产、资源等必须能够便利变成活钱、活资本”。这条可能吗？如果找到了支撑土地集体所有权、家庭承包经营权充分实现的金融制度，是可以将死资产、死资源变成活钱、活资本的。最近十几年的实践证明，这种金融制度叫“村社内置合作金融”。农民的集体成员权、家庭承包经营权，是可以非常方便的在村社内置金融里变成“活钱”“活资本”的。如果全国54万个村庄都建立了内置金融，全国农民可支配现金流将会增长数百万亿元。扩大内需就是小事一桩了！消费和投资将会爆炸式增长。

上述第三条，农民能便利使用未来的钱。可能吗？如果第一、第二条成立，农村农民的信用体系就自然建立了，这条就自然成立了。农村九亿农民及农民工自然就跨入到中产阶层行列，依靠内需拉动中国GDP总量超美国，当然就不是问题了！

综上所述：实现乡村振兴或者振兴乡村的战略目标，关键在钱——让九亿农民及农民工有丰裕的收入和可支配现金流！根本举措是：组织有效+金融有效+产权有效+信用有效。没有这个，实现“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宽裕”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