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平: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土地法制研究院特聘研究员,中国乡建院院长。
2021年的中央一号文件中“在合作社内部开展信用合作试点”是对“以村社内置合作金融为切入的系统乡村建设”的肯定。本人认为“在合作社内部开展信用合作”才是2021年一号文件的真正亮点。
为什么村社内置合作金融如此重要呢?
今天第六讲的内容是:村社内置合作金融——创建内置金融村社共同体,是农村优秀传统文化回归的事半功倍之举措。
新中国成立前,中国农村是家族共同体为主导的族民社会,家族不仅有族田族产,还有祠堂、学校、钱庄、义仓等。农村由于有家族共同体的主导,农村文化的特征自然就带有家族共同体属性,如:祖宗为大、光宗耀祖、亲只一代族有万代、孝道、乡贤、尊老爱幼、长幼尊卑、伦理道德、仁义礼智信、家族共荣、族规家法、家族自治。可以说中国农村传统文化,主要是家族共同体社会里长出来的,没有家族共同体就不可能有中国农村优秀传统文化,中国农村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主体。从一定意义上讲,家族共同体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根基。血缘是农村家族共同体存在的核心基础,宗法思想是家族共同体文化——农村传统文化的思想基础,个人和家庭对家族共同体的依附或者家族共同体对个人和家庭的保护、服务和教育是中国农村传统文化的政治经济社会关系基础。
新中国成立后,毛主席为代表的第一代领导人将中国农村家族共同体主导的族民社会改造成了村社共同体主导的村民或社员社会,村社共同体不仅有共同的产权、财权,而且还有共同的事权和治权,党支部建立在村社共同体之上。由于有了村社共同体主导和党的领导,农村村民或社员的社会文化特征自然就具有村社共同体属性和党性,如:理想、信仰、团结、合作、斗争、劳动光荣、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大公无私、英雄主义、相信党相信组织、民主自治等等。土地集体所有制和集体经济(地缘和业缘)是村社共同体存在的核心基础,共同富裕是村社共同体文化的思想基础,个人和家庭对村社共同体的依附或者村社共同体对个人和家庭的保护、服务和教育是新中国农村文化的政治经济社会关系基础。新中国建立后的农村新文化是村社共同体里长出来的,我认为是文化的进步。
改革开放后,土地村民集体所有制和集体经济很大程度上受到了破坏,村社共同体逐步走向了衰落、甚至有些地方基本解体,而家族共同体却无法恢复起来,中国农村变成了无(共同体)主体的小农社会。在村社共同体逐步走向衰落的过程中,各种非健康力量(黑社会、乡村混混帮或追求暴利的暴力资本等)共同体逐步形成,这些非健康力量共同体逐步全面获得乡村社会的主导权。分散小农是具有天然依附性的社会群体,这是由小农天然的脆弱性所决定的。千千万万的小农在村社共同体走向衰落的过程中,由无所适从到不得不依附各种各样的非健康共同体而寻求生存和发展空间。这个时期的农村长出了一些新文化——笑贫不笑娼、惟利是图、损人利己、投机主义、不劳而获、有奶就是娘、拳头就是硬道理、人身依附等,中华五千年文明史中最糟糕的文化在这几十年中全部发扬光大了。追求暴利的暴力和资本是这个时期农村各种共同体形成的核心基础,金钱至上是这个时期农村文化的思想基础,个人和家庭对追求暴利的暴力和资本的依附或者暴力和暴力资本共同体对个人和家庭的服务、保护和加害权是现阶段乡村文化的政治经济社会关系基础。有一定数量的村庄,村社共同体已经土崩瓦解了,党支部建在村社上,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有极少数的党支部领导人为了加强自己对农村的“领导权”,还主动和非健康力量共同体结盟治理农村。共产党建党以来在农村逐步培育起来的先进党文化——为公平正义、理想信仰而斗争,在这些地方荡然无存了。不管现阶段中国农村经济多么繁荣,但现阶段农村文化是非常糟糕的,这是无容置疑的事实。
这种局面长期下去,中国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是没有希望的。即使经济能够可持续发展,但这样的发展又有什么意义呢?中国农村是小农社会,小农是必须依附共同体而生存和发展的。农村文化是小农共同体主导的农村社会里长出来的,绝对不是靠城市人送文化下乡农村就有优秀文化的。农村文化的性质是由共同体的性质决定的。农村文化建设,本质上是小农共同体重建。今天农村的实际是以血缘为基础的家族共同体基本不可能成为主流了;以土地村社(民)集体所有制为基础的村社共同体还是有可能成为主流的,因为土地集体所有制被确定为必须坚守的改革底线。只要土地集体所有制还必须坚守和完善,村社共同体在农村就可以重新主流化。
村社共同体如何在农村主流化?
本人在农村工作、实验和研究数十年,参与乡建院在全国二十三个省市区数以百计村庄开展以内置金融为切入点的新农村建设及综合发展乡村建设试验,实践证明,在党的领导和政府“种子资金”引导下,新乡贤(敬老社员)和老年(特殊社员)带头参与,在现有的村社组织内置合作金融,把已经分散的小农通过村社内置合作金融的方式重新组织进入村社--重建村社共同体。
有了内置金融的村社共同体就叫做内置金融村社,内置金融村社(共同体)因为有了合作金融而变得强大起来,能够为村民和社员提供从生产到生活、从摇篮到坟墓的所有服务,小农自然会依附内置金融村社(共同体)。如果把一个一个的内置金融村社(共同体)联合起来,形成内置金融村社联合社体系(大共同体),威力就更大了。村社共同体强了,党支部建在村社共同体之上,党的领导就有了力量。
从乡建院在全国数以百计的村庄的建设实践来看,党领导下的内置金融村社联合社(共同体)主导农村发展、建设和治理,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不仅保护了小农的市场权利,小农的政治、社会、文化、劳动等权利也能充分实现,农村家族共同体社会时期和村社共同体社会时期的农村优秀文化都能够自然生长出来,农村无主体社会时期的坏文化也会逐步消失。从一定意义上讲,农村内置金融村社联合社体系建设,是农村优秀文化生长的母体,是开启农村优秀文化复兴之门的钥匙。且是事半功倍之法。
2021年一号文件要求“在农民合作社内部开展信用合作”,为重建党领导下的村社共同体主导型乡村社会提供了核心动力,为农村优秀的传统文化回归创造了条件!
文 | 李昌平
编辑审定:曹益凤 周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