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南街村在独特政治氛围下取得的经济奇迹值得研究，社会资本不失为一个好的研究视角。运用信任、规范、网络的社会资本的框架分析“ 红色亿元村” 南街村的治理优势，而社会资本自身的缺陷也适用于解释南街村发展的困境。借鉴南街村的经验，挖掘、培养农村的社会资本是当前“ 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中值得关注的一个层面。

【关键词】：社会资本；南街村；信任；规范；网络

南街村这个“ 红色亿元村” 由于其特殊的政治氛围和出色的经济表现，在当今中国成为一个奇迹，成为国人瞩目和议论的焦点，甚至引来了国际上的种种关注。任何奇迹的产生都有其内在规律，南街村的成功是以其经济绩效为基础的，但南街村引人注目的焦点却是在经济运行机制背后的一系列超经济规则。

一、对南街村独特治理的解释框架选择

对南街村的研究，有从经济的角度解释为“ 能人经济” ；有从政治的角度解释为“ 新权威治理” 。在转型过程中，对农村的研究更多放到社区层面，研究农村社区的管理与自治。因此，希望通过社会学的研究视角来解释南街村现象。20世纪）0年代以来，社会罗明健从社会资本的视角解释南街村的治理资本成为众多学科关注的热门概念和分析范式。社会资本的分析途径有助于引起人们对政治、经济以外的非制度性因素的重视，促使人们从更深的理论层面关注那些隐藏于社会结构之中的社会关系以及公民参与网络、信任和互惠规范等社会资本形式，对个人、家庭、公司、社区的发展，乃至对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政治民主以及社会和睦所起的重要作用。

最早将“社会资本” 这一概念引人社会学研究领域的是法国著名社会学家皮埃尔• 布迪厄。对于“ 社会资本” 的界定，布朗总结为三类[ 布迪厄的微观定义、科尔曼的中观定义和普特南的宏观定义^[1](P85)。目前，人们普遍认同的界定是普特南的,他称社会资本是“社会组织的特征，例如信任、规范和网络，它们能够通过推动协调的行动来提高社会效率”^[2](P1（2)。鉴于中国讲究“人情” 和“关系” 的传统，国内大多数学者从社会关系网络的角度来界定和研究社会资本。普特南在《使民主运转起来》一书里论述了社会资本对制度成功的影响，他强调的是社会资本作为一种公共精神影响着经济发展和民主治理的进程。在此，按普特南信任、规范、网络的社会资本理论分析框架，试图分析南街村飞速的经济发展和独特政治氛围下的村民自治。

二、运用社会资本的框架分析南街村治理的优势

（一）从信任的角度分析

信任是联系社会成员的一种基本纽带，是人们之间交往的基本前提，是个人安全感和幸福的重要来源，也是社会秩序得以正常运转的条件。福山认为，信任可以降低整个社会的交易成本^[3]。由于信任关系可以减少社会交往的交易成本，于是使经济生活的高效率成为可能，从而增强经济的竞争实力。一个具有高度信任的群体，其道德水准比较高，整个社团联系便利，可降低经济交易成本。南街村的事例恰恰证实了这一点^[4]。

首先，这种信任最充分体现在南街人对“班长”王宏斌的信任上。很多研究分析南街村是乡村治理“ 新权威主义” 、“ 能人经济” ，王宏斌是“ 一言堂” 。但溯源南街村的致富历程，南街村村民愿意重新走集体主义道路，愿意把自己所有的财产充公，愿意跟着王宏斌走，是缘于村民对王宏斌的信任。尤其明显是在制度创新的前期，更难得的是王宏斌成为坐拥十几个亿资产的董事长后也还在农忙时节带头下地干活。正是基于这种信任，使得王宏斌具备非常强的调动南街村资源的能力，使得他在推行一系列外人看起来不可思议的政策（财产集体所有、低工资、纪律严明、毛泽东时代的说教方式）都非常顺利（当然还有其他方面配套的措施）。其次，南街村企业在其发展过程中出色的融资能力，非常有力地证明了信任这种社会资本转化为经济资本的力量。人们超越了血亲范围建立起信任,而且把它扩大，从家庭、社区扩大到全村、全县、全国，并在社会上形成规范，这个时候群体走向高信任，社会资本就增加、扩展。由于南街村高举毛泽东思想旗帜、号称建设共产主义小社区，这种特殊的政治标语，加上南街村长期以来的诚信行为，赢得了很好的信誉。南街村集团的资信等级高，中国农行总行直接提出要给南街村集团提供贷款，南街村集团的贷款占了整个临颖县的绝大部分。再次，南街村的产品在市场上销路非常好，南街村的信誉好是一个主要方面。从南街村的小面粉加工厂打开局面开始到与外资合作，诚信一直是南街村的致胜法宝。最后，村民之间那种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信任，形成了良好的社区氛围，有较强的安全感，有利于人的身心健康和社区的和谐发展。

（二）从规范的角度分析

规范和有效惩罚，这种社会资本不仅为某些行动提供便利，同时限制其他行动。整个群体必须有一系列的法律、法规、条令来制约人们的行为，所有的成员必须放弃眼前的个人利益，把团体利益与自身的长期利益溶为一体。规范可以促进社区的团结互助和精神文明的水平。

南街村最有鲜明特色的规范就是道德规范和思想政治教育，并且巧妙地与社会福利分配制度挂钩，以致于收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村民除了穿衣、买青菜，从婚丧嫁娶到孩子上幼儿园到大学,所有费用都是南街村给的，但村民如果犯错误，将被停止相关的福利供给。从1））1年起，南街村开始“ 十星级文明户” 活动。评定星级，少一颗星，就少一项福利，扣掉的福利要自己花钱买。所以村民对于王宏斌的种种在当今时代外人看来“另类” 的规范,都能很好地执行，并且久而久之，形成了自觉的习惯。通过这种种规范，南街村人就紧密地连结在这个大集体里，就可以统一步伐，自觉地、高效率地增进集体的福利，同时也在增进自己个人的福利，调动了持久的积极性。在这种制度下，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相比，微乎其微，基本上没有办法偷偷谋取个人的利益，相对来说也杜绝了贪污腐败、损害集体利益的机会（这是内方的部分，外圆部分的空子另当别论）。

（三）从网络的角度分析

社会资本诞生并且体现于民众交往网络之中,由于长期以来民众对本地社会经济和政治生活的参与，社会资本逐渐演进成一种能够使人们互相信赖的经济资源，人们为了共同的利益而相互合作。主要从社会（关系） 网络和信息网络两方面来分析。

1.社会网络（关系网络）

布迪厄认为，某一主体拥有的社会资本量取决于他能有效动员的关系网络的规模；群体成员关系、社会网络和社会关系有利于提高不同领域中行动者的地位。在中国，相当一部分学者就将社会资本直接定义为社会关系网络，因为中国是关系、伦理本位的国家，关系网的重要地位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南街村的社会网络是由党政企乡四大网络交织而成的。南街村党委由其先进的党建工作，被中共中央组织部命名为“ 全国先进基层党组织” ，被河南省委组织部命名为“ 全省先进‘五好’ 村党支部” ，在全国造成了影响，获取很强的政治资本。20世纪80年代以后，南街村党组织先从党支部上升为党总支，又于1992年升格为党委，从而与所在的城关镇党委处于同一级别。南街村设村民委员会,实行村民自治，但经过十多年的发展，南街村已基本脱离所在的城关镇而成为独立的治理单位，与城关镇之间的上下级关系也发生逆转，至少是处于平起平坐的地位。南街村在经济上有独立性和自主权，这一方面是由村民自治组织的社会政治地位所确立，也是作为社区合作经济组织，特别是村企业经济组织的法人地位所认可的。中国传统乡土社会是一种充满各种礼俗的典型的“人情社会” ，南街村由于其封闭性，受外界冲击少，还保存着比较淳朴的乡土人情，对周围村庄起到一定的帮扶作用和解决了一些外村人口就业的问题，同时也使得南街村获得较好的环境。南街村四大社会网络交织，对南街村的发展起了非常大的推动作用，如南街村每年获得的数千万元贷款大都是在上级有关部门的支持下获得的。上级政府部门还为南街村人才、技术的引进提供便利，在工商、税务和司法方面提供服务。按照临颖县一位干部的说法，“ 县政府和上级部门在一切方面都给南街开绿灯。” 南街村的超常规发展与上级政府各部门的大力支持是分不开的。处于党委、村委、南街村集团和南街村传统的乡土人情网络中心位置就是王宏斌。他不仅身任南街村党委书记、南街村集团董事长，还有一个中共临颖县委副书记的荣衔，还是全国优秀乡镇企业家、全国劳动模范、“ 五一” 劳动奖章获得者，中共十四大、十五大代表。他个人所拥有的社会资本是最多的，他调配和动员资本的能力也是最强的。

2.信息网络

社会资本对于经济发展的突出贡献便在于“ 信息” 。对于个体来讲，社会资本能够提供大量的有用信息，为个体实现经济利益提供更加游刃有余的广阔空间；对于社会而言，社会资本能够使信息资源迅速流通，并得到合理配置，使社会更为公平和谐地发展进步。个体可以利用自己拥有的业已存在的社会关系网络获取有利于行动的信息。

南街村的信息网络给自身发展带来的优势，可以从吸收外来信息和对外宣传的信息、社区内部信息交流三方面来分析。“ 外方内圆” 是南街村成功衔接社区内外的有效策略。首先，南街村注意收集外界信息的变化，并能很好地调整自己的适应能力,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企业的运作离不开灵敏的信息。只有通过信息的收集和沟通，相对封闭的南街村才能不断适应市场的变化，企业不断发展壮大。其次，南街村通过其“高举毛泽东思想的旗帜” 、“构建共产主义小社区” 、“ 学习老三篇” 、“ 大唱革命歌曲” 这些与现时代似乎格格不人的方式，为自己做了一个很瞩目的标签，是对外宣传南街村的一个重要特色。还通过红色旅游和接待各地方、各层次的访客，不断提高知名度和关注度，尤其是国家领导人、国际重要人物到南街村视察，无疑大大增加了社会资本向经济资本的转化。最后，南街村人也很注重自身的信息沟通网络，有自己的广播站、电视台、报纸、书和经常性的会议，内部信息非常有效、有选择地在社区内传递。

三、用社会资本自身的缺陷解释南街村发展的制约因素

南街村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符合了社会发展的规律，取得了经济上的飞速发展、政治上的地位提升、社区内的安定团结。但也隐含着不少深层次的危机，随着南街村集团企业的扩张、随着时代的前进、人们思想观念的变化，这些隐含的危机将会爆发出来。而从社会资本的角度，部分危机也是由于社会资本自身的缺陷造成的。波茨提出，社会资本有积极后果，也有消极后果。社会资本至少有四种消极后果，而这些消极影响都在南街村一一得到印证。首先，排斥圈外人，过于亲密的社会网络具有封闭性，这样的社会资本为网络内成员带来强大利益的同时，也限制了网络外成员进人并获得社会资本的机会。普特南也看到了社会资本的消极后果，他指出，社会资本的作用范围是有限的，对于某一参与网络的成员来说的积极的社会资本，对于该参与网络以外的成员却可能带来消极后果。^[5](P119)这个情况在南街的户籍制度得到反映。南街村分为村民、职工、荣誉村民。只有本村的村民和部分荣誉村民才可以享受高福利政策，而外来打工者仅仅是职工，拿低工资，这使得这部分人对企业的认同感不足、安全感不足,不能很好地为南街村发挥价值。其次，对团体成员本身要求过多，阻碍了他们的创新精神，同时不勤奋的成员可能会通过“ 搭便车” 向更成功的成员提出更多的要求。这一点在南街村一般居民的言行中已经得到验证，反正什么事都是王宏斌一个人说了算，有事照做就行了，不用想太多。再次，对个人自由的制约，团体参与必然产生服从的要求。这一点用南街村村民的婚姻恋爱问题来说明是最明显的，结婚前须向党委递交申请、经党委考察审批、一年办一次集体婚礼。这在现时代的多元价值观下，这无疑是对人的自由的不正常的限制。

南街村社会资本的最大问题是，内部构成的脆弱性和与外部联系的封闭性。在南街村社区内,政治、经济和文化高度统一，虽然有利于对社区资源高度的动员和调控以保证社区严格而有序，但同时也使得南街村社会资本的构成单一而脆弱。南街村个人拥有的社会资本是通过嵌人社区和企业获得的，这种信任关系的达成是以强制手段来实现的，造成个的被动依附。这种强制信任整合的社会联系越多，越紧密，则个人的自主的社会资本空间越小，人们自下而上创造社会资本的规模也越小，这就是武考克所说的“发展的困境” 。南街村完全否定个人利益的存在，在生产资料集体化的同时追求生活资料的集体化，社区集体包揽了村民生存所需的一切，公共权力对村民个人生活的全面干预，村民在完全依赖集体的同时也丧失了自身的独立性。南街村的发展离不开王宏斌个人的推动，一个村的发展和命运完全依赖某个人显然是危险的。与中国经济整体改革思路相比，南街村模式具有逆潮流而动的独特性，这就造成其客观上具有一定的封闭性，怎样更好地适应外部环境的发展是南街村需要进一步思考的问题。

通过以上运用社会资本的框架来分析南街村的治理，对中国农村治理的问题有了新角度的认识。农民因其自身的局限性，合作度不高，有人中国农民形容为“一盘散沙” 。借鉴南街村的经验，挖掘、培养农村的社会资本是当前“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中值得关注的一个层面。有必要在农村社区建设过程中注重培养信任、规范、网络的社会资本。信任关系可以减少社会交往的交易成本，促进个体的良性互动和社会和谐的水平；规范把团体利益与个体利益溶为一体，促进社区的团结互助和精神文明的水平；网络能够向个体成员提供支撑源,利于信息传播。大力发展社会资本是解决集体行动困境的一条捷径，社会资本是使民主得以运转起来的关键因素。同时，注意规避社会资本自身的缺陷，使社会资本发挥健康良好的作用。

参考文献：

[1][美]托马斯.福特.布朗.社会资本理论综述[A].社会资本与社会发展[C].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2][美]罗伯特.D.普特南.繁荣的社群―社会资本与公共生活[A].社会资本与社会发展[C].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3][美]福山.信任：社会美德与创造经济繁荣[M].海口：海南出版社，1995

[4]刘倩.南街社会[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4.

[5][美]亚历山德罗.波兹.社会资本：在现代社会学中的缘起与应用[A]社会资本与社会发展.[C].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